蝉鸣把夏日的午后烤得滋滋作响时，我站在四川省广元市苍溪县浙水乡回水漂流项目的山脚下。15公里外的苍溪县城还在热浪里蒸腾，而这里的风已经带着水汽，顺着山势漫下来，卷走了衣袖上的汗味。

苍溪回水漂流玻璃栈道

景区入口的梧桐树下挤满了穿着救生衣的游客，橙红色的救生衣在绿荫里浮成一片晃动的光斑。我望着远处山腰上那条闪着冷光的带子——680米长的全透明玻璃滑道，像被谁不小心遗落在翠绿褶皱里的水晶项链，正随着山风微微发亮。

排队时听旁边的大叔说，这滑道是顺着山势凿出来的，最陡的地方几乎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贴在玻璃上飞。我的指尖抠着救生衣的卡扣，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叫，像被风吹断的哨音，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，然后一切又沉回树叶的沙沙声里。

苍溪回水漂流游客照

轮到我坐上皮筏艇时，裤子已经被艇里的水打湿。工作人员用竹竿轻轻一抵，艇身就带着细碎的震颤滑了出去。起初是缓慢的，玻璃下方的灌木丛在眼前铺成绿色的浪，叶片上的露珠看得清清楚楚，仿佛伸手就能摸到。突然，艇身猛地一沉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——最陡的落差到了。

风声瞬间灌满了耳朵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透明的玻璃壁上忽上忽下，两岸的树成了模糊的绿线，阳光碎成金箔贴在水面上，又被艇尾的浪花搅成碎片。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出口，就被迎面扑来的水花呛了回去。冰凉的水珠钻进衣领，在背脊上蜿蜒出清凉的河，刚想抬手抹掉脸上的水，下一个弯道又带着更大的冲击力撞过来。

皮筏艇在玻璃槽里左摇右摆，像是被顽皮的山风拨弄的叶子。有那么一瞬，我透过倾斜的玻璃看见天空倒悬着，云朵在脚下飞速掠过，错觉自己正骑着一片云俯冲。艇底与玻璃摩擦的咯吱声、水流的哗哗声、我的呼喊声，在山谷里揉成一团，又顺着滑道的弧度抛向高空。

苍溪回水漂流游客照

两分半钟的滑行，却像把整个盛夏的热烈都压缩在了里面。当皮筏艇终于冲进终点的缓冲池，最后一击，我们整个人都被嘉陵江水包裹。望着那条重新变得安静的玻璃滑道，看见阳光在上面流淌，像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。有时间、有兴趣的游客，滑出回水漂流玻璃栈道之后，还可以继续顺嘉陵江而下，继续荡舟嘉陵江一个多小时，感受夏日里难得的清凉。

回水漂流的玻璃滑道，哪里只是一段滑行的路。那分明是夏日写给我们的诗，用速度作韵脚，用水雾当修辞，让每个来过的人，都能在记忆里，永远保存着这份湿淋淋的、闪闪发光的快乐。

（文图 高照钰）